□吴沙沙

　　那年我住在外婆家，春上来了一窝燕子，屋檐下就有了燕子的呢喃声。

　　外婆很高兴，说，这是咱家有福气，才引来燕子的。我外婆身体一直不好，有心脏病、糖尿病，且常咳嗽不止。但自从来了燕子后，她每天看着燕子飞进飞出，叽叫喂食，就微微地笑，自言自语：“放心食吧，勿会有人来赶的。”

　　听外婆那样说，我就好笑。想，燕子又不会说话，它哪懂人心呢。

　　外婆一如既往守护着燕子，她生怕我这个小捣蛋搅了燕子的宁静。

　　村子里，小伙伴都去掏鸟蛋，我也掏过几回。可回家总被外婆骂，你格细佬呀，造孽呀，个也是条命啊，快放回去，个是积德哟……我只好又将鸟蛋放回鸟巢中。

　　外婆的精神不知怎的，比先前似乎好多了。干枯的脸上挤满笑容。我们都高兴。舅舅说，老人家就象小孩，遇一点事就乐。不就几只燕子嘛，唧唧喳喳的，还落粪便，有啥好的？

　　我说，就是，看那地上，白白的屎脏死了，我都踩到好几次了，外婆也真是的，像敬佛似的。

　　有天，我在村晒谷场上和一些小伙伴打弹弓。只见电线上落下几只燕子，大家瞄着一阵乱射，只见一只燕子一个跟斗栽下被我射中了，我高兴地赶快跑过去捡时，它突然又飞起，飞走了……

　　过了几天，我只听外婆说，燕子好几天没回来喂食了，小燕子叫个不停。

　　外婆开始显得不安了，她常站在门外看，等着燕子回来。除了别家的燕子飞来飞去外，外婆家燕子就是没出现。外婆脸色变了，精神也垮了。终于，她倒下了。全家人慌了，真奇了怪了，没想到，一只燕子竟会占居着一个人的心。

　　我心里有一种可怕的念头，那只燕子是不是我头几天射中的那只？我不敢想了。

　　半个月后，躺在病床上的外婆粒米不进。我们知道，外婆生命到了尽头。

　　“阿妈，还有啥事放心不下？”

　　“燕子……回……来了吗？”这是外婆最后的遗言。

　　舅舅目瞪口呆。他看了看我。我含着泪摇头又点了点头。“回来了。”舅舅懂我的意思，哭着撒了个谎。外婆安详地合了眼。

　　许多年过去了，至今我也不清楚当年我射中的那只燕子到底是不是外婆家的？后来是不是死在外面回不来了？只是我永远内疚……